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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哈转正,B 站起飞,我们该如何理解那些看不懂的「平行世界」

2017-08-21 江湖边 极客公园


摘要:爱、和平、自由、抗争。从纽约贫民窟里被压抑的喜怒哀乐到日本大萧条后宅在家里的年轻人,亚文化通过一次次的「反主流」完成了话语权的交接。


「BML-sp 和 CJ 歌谣祭的战斗成果 (*/ω\*)」在微博上,一名阿宅晒出了自己肱二头肌的照片。

绝对不要吃惊。在这个即将过完的暑期,至少有三场名为 BML、ChinaJoy 和 QQ JOY 的线下聚会吸引了超过 40 万人到场,而它们多少都与二次元有关。

让这名网友「练出肌肉」的,正是这支文化的应援方式:「打 call」——观众用统一的呼喊、跳跃和挥舞荧光棒的姿势,对台上的演员表达爱和尊重。

在哔哩哔哩的这场大型 up 主、粉丝演唱会 BML 上,有些嘉宾喜欢一连嗨唱好几首歌,这对底下打 call 的观众有很高的体力要求。长时间的应援容易造成手臂酸痛或者大脑缺氧。从另一方面来说,这种「又痛又爱」的感觉也比较容易推进社交的发生:

「你也是麒麟臂啊!」一个男生忍不住要去称赞邻座的朋友。

目前,动漫已经成为新浪微博 55 个垂直领域中阅读量第一的门类,掌握了最多年轻人社交、娱乐数据的互联网巨头们也早已纷纷布局二次元战场。

但如果你跟我一样,从小在动漫之外的另一个平行世界中成长起来、此前从未步入任何一场 BML,且还对这支有着庞大受众、并依然保持崛起的亚文化分支抱有好奇的话,那你应该做好这样的准备——

它可能跟你以往经历过的任何一场 Live 都不一样。而且,它的热烈程度绝对不输任何一场周杰伦的演唱会、或者是万众瞩目的体育竞技现场。


如果你愿意去探一探自己圈子外面的世界,第一件事情是打破偏见

哔哩哔哩应该是目前最会办会的公司之一,一个线下活动的质量如何,内容和细节都足够重要。

尤其对于「二次元」来说,要做好一个 up 主和粉丝的聚会空间,难度相当于将一座二维城市复刻到线下,就像模拟豆瓣曾经的阿尔法城、虚拟社区「第九城市」(the 9 City)一样。

为此,迪士尼乐园设计了从视觉、音效到香氛的「沉浸感」,还严格培训了演职人员。想象一下,坚持微笑了一整天的动漫小姐姐如果露出烦躁的表情,小朋友们也许就会感觉「跳脱」或者「幻灭」。

但二次元爱好者的线下聚会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参会者本身也是很重要的组成部分。这些从四面八方坐高铁、飞机来,还要在 40 度的桑拿天里层层叠叠地把自己装扮成某个动漫形象的粉丝、up 主们——他们的耀眼程度应该大过活动现场里任何一枚杰出的游戏或者广告创意。

B 站很清楚的是,这些年轻人依靠兴趣交朋友,他们追求文化认同,大于追求某个周边自身的美学。所以,会场各处都装饰着圈内的「弹幕用语」,它们成了互相连接的桥梁。

而当你登上今年 B-world 最受欢迎的交友舞台,一切也都跟三观有关。

「你的爱好是什么?」、「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这种问题并不能帮助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你喜欢逛哪个区?」、「你喜欢哪个 up 主?」、「你的本命(偶像)是谁?」才是二次元交友提问的「老三样」。会来事一点的,还会提一些诸如「帮我亲一下主持人」、「见面以后要公主抱」的要求。

B-world 交友舞台,看不见对方的两名观众通过变声器互相提问,觉得答案满意,就从舞台后面走出来。

同人、变装文化在这里自由发生和相遇。即使是两位男生的「牵手」,也会因为衬托在共同流动的文化基因中,显得惺惺相惜、友好可爱。况且,互联网打破地缘文化的先天优势,还制造了更多的「弹幕在场」:

「不要紧张,都是自己人!」面对直播大屏幕,滚动的弹幕给 freestyle 舞台(路人可上台自由表演)的朋友送上鼓励。

带着小孩来现场的家长们好奇地问这问那,从黑话到笑点,从梗 T 到 WOTA 艺(应援方式),这些大人仿佛成为了被孤立的少数派。

你知道,世界是割裂的,一个整天需要在水泥地上奔跑的人,是不太可能去买皮底高跟鞋的。但如果你愿意去探一探自己圈子外面的世界,第一件事情是打破偏见。


我有点好奇,这种又萌又粗暴、还有一点少儿不宜的审美,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不禁想起了嬉皮士。

这支 20 世纪兴起的亚文化背后,是美国城市里一批老于世故、反抗主流的年轻人。

他们拥抱不受陈规束缚的想法,也乐于自嘲,「Make Love Not War」、「宁愿当诗人,也不做银行家」。在物质条件相对丰厚的环境下,具有讽刺意味的穷苦白人(white-trash)着装和保留面部毛发的「颓废」风格开始流行,最终演变为青年文化中「酷」的代名词。

嬉皮士   图/视觉中国

或者是最近每个人都开始喜欢唱几句的「HipHop」。

Homie、diss 和 battle 等原本的圈内黑话开始不分频道地流行起来。不管是李诞、池子的新节目《脱口秀大会》、还是龙丹妮离开天娱后的第一个大项目《明日之子》,得益于现象级综艺《中国有嘻哈》的推动,嘻哈用语占据了目前大多数以年轻人为受众的综艺节目、广告,活跃在当下几乎所有的电视、网站、手机屏幕里。

就像因为外表好看而火起来的死飞自行车一样,大众终于也开始消费起嘻哈文化里的独立和反叛,不论那些宛如狂潮般的注意力到底是不是因为音乐本身。

二次元文化存在与上面两个例子相似的部分。「宅文化」曾经席卷了日本经济大萧条中的年轻人,对现实失望、想要逃避的他们捧起漫画书,整日宅在家里,沉浸在自己的梦想世界当中,由此催生了一批低社交、高感度的「新族群」。

至于萌态萝莉,据一位研究 ACG 的朋友说,则完全是因为日本社会的审美倾向。

目前大部分互联网的流量内容都围绕色情文化产生,在网络尚未普及、分级制度并不完善的时候,H 漫也曾经支撑了日本漫画产业的飞速发展。上世纪 90 年代,美国作家迈克尔·克莱顿借小说人物「日本通」康纳之口,传达了他对当时日本文化的理解:

「同性恋不是什么问题,性怪癖也不算什么问题。就是那么回事。有人喜欢那么干,他们就那么干了。他妈的。日本人不理解为什么我们对明摆着的生理上的功能问题如此大惊小怪。他们认为我们在性的问题上有点神经质。他们也不无道理。」

但中国特色的语境下,国产动漫的把控很严格,一些有关血腥、色情的擦边球镜头是越来越不可能出现了,「七滴血也不可以」。


所有快速扩大的圈子都不可能像它开始的时候那么纯粹,这支庞大的亚文化已经多少「变得复杂」

在这个领域里,稍微大一点的玩家必定经历过这种「文化撕裂」。

一位在 B 站工作的朋友就毫不避讳「鄙视链」的存在。21 世纪初政府扶持国产动漫发展,版权问题渐渐得到规范以后,人群就开始与原先日本 ACG 文化爱好者分化开来。加之 B 站的增区、改版,更是涌入了各类派系不同的爱好者。圈子内形成了一个个小圈子,抱团、排外,想要得到认可但希望保持小众和纯粹。

对于平台方来讲,问题就在于如何权衡出那些「可以随着时间流逝,可以被自我消化的冲突」。

B 站也并非乌托邦。但从商业角度观察这家公司,会有些「怒其不争」,譬如它的董事长竟然曾经因为视频的「贴片广告」向用户公开道歉,这在几十年来习惯了流量-广告模式的中文互联网世界眼中,如此「玻璃心」的用户简直没有任何价值。

但真正身在其中的人知道支撑其大厦的根基。

在 BML 现场,当演出落幕、灯光亮起,你能听到最多的感叹就是:「梦醒了,该回去了」。二次元用户集群的庞大和变现潜力有目共睹,但这支亚文化在根本上所依托的是一个「二维世界」。按照陈睿在媒体沟通会上的说法,贴片广告之所以不可行,是因为它是一个容易让人脱离「沉浸感」的东西。

哔哩哔哩董事长 陈睿

这类文化群落本身的特质决定了这些网站必须寻找具有创意的变现方法,因为后台数据和用户反馈都在告诉你,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很危险。目前,依靠游戏和广告(非贴片)业务,B 站的商业化已经逐步开始起飞。陈睿认为,这其中的关键是「做内容的思路」。

许知远曾在《十三邀》里问一个喜欢二次元的女孩子,会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也学习接触二次元?那个女孩给出肯定的回答,并把它叫做「传承」——给这位知识分子不小的震惊。

在近未来的几十年间,二维世界里发生的这一切,一定也会经历代际变迁中的扭曲、扩充和重塑。就像咖啡饮料渗透进当代社会,成为人际交往的「滋味」、成为广告商青睐的舆论阵地、成为一种大多数人可以接受的生活方式。亚文化从边缘到中心的最终结果,是完成人群间传播介质的更替,让其本身成为一种媒介、审美和生活方式。

一个圈子的「转正」也许要经过很多很多年,而我们将面临「只存在官方、不存在主流」的常态。刘看山的「爸爸」鱼正义说,「现在只是担心,中国动漫有没有爆款的可能,能带动市场走入一个新纪元。」 ■

本文由极客公园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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